乱七八糟的马铃薯炖肉都因此一一变成美好的食
正因为是爱,乱七八糟的马铃薯炖肉、榴莲拌饭、猪肉松花寿司,都因此一一变成美好的食物记忆。
我一直感谢在多米尼加共和国格雷莎咖啡庄园的经验,让我真正明白,原来所谓「好吃」这个概念,一点都不符合科学。
每天登入脸书,就会产生一种印象,觉得这个世界上追寻美食的人,似乎比追寻功成名就的人数量更多,来势更加凶猛,也更执着。然而有多少人想过「好吃」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高中时,我有段期间在新加坡当交换学生,对于这件事因此有非常深刻的体认。
当时我的接待家庭,住在还相当偏僻的文礼区一间政府组屋里,我的Home妈不时会坚持要我带着臭味四溢的榴莲搭公交车转地铁去学校当中午的便当,让我非常为难。
「这个很好吃!」Home妈会眼睛发亮地看着我出门。
我只能在心里偷偷嘟囔着:「这一点都不好吃啊!而且味道那么重,丢脸死了!」
所以后来在泰国看到对着餐桌上鱼露作呕的西方人,我也完全能够同理心对待。
「你疯了吗?快丢掉,这不叫『鲜美』,这根本是已经腐烂了啊!」
这么说也没错,因为鱼露就是用海水鱼加盐发酵,在各种微生物繁殖时分泌的各种酶的作用下,从木桶底部流出来的液体,流出来再倒回去木桶,反覆几次好几个月以后才会变成「原汁」。再把这臭到不行的原汁在大太阳底下连晒三个礼拜左右,就变成市售的鱼露,制作过程要将近半年,而且无论放多久都不会坏。
「什么不会坏!根本就已经是腐坏到了极致的东西,不可能再更坏了啊!」我的西方朋友捂着鼻子抗议。
在新加坡的高中生活带来的味觉冲击,让我意识到「好吃」根本是主观的偏见。
对食物的偏见,又可以细分成两种,一种是个人的偏见,另一种是集体的偏见。
所谓个人偏见,就像我对传统日式「马铃薯炖肉」的喜爱。
走到日本全国各地大小食堂,一定都可以找得到这道家常菜。这道料理,其实是1870年到1878年间,东乡平八郎留学英国朴茨茅斯市的期间,因为非常喜欢在当地吃到的「红酒炖牛肉」,回到日本以后,尝试让海军制作的复刻版料理。
可惜当时的日本,既没有葡萄酒,也没有英国的酱汁,加上厨师自己没吃过红酒炖牛肉,根本不晓得应该是什么味道,只好从东乡口中说出来的一口好菜里去发挥想象,用日本传统的酱油跟砂糖制作出来,却因此演变成一道今日的日本国民料理。老实说,无论是英国的红酒炖牛肉,还是日本的马铃薯炖肉,两种我吃的机会都很多,但是情感上,我亚洲的味蕾坚决选站在东乡平八郎这边,认为日式马铃薯炖肉确实比英国的炖牛肉好吃得多。
就是一种个人偏见。
但是个人偏见也可能延伸,像果园的植物病虫害一样久而久之变成集体现象。比如东南亚人对榴莲、对鱼露的喜爱。
曼谷无庸置疑,是个国际化非常彻底的城市,所以曼谷市区当然有很多韩国人经营的道地韩式烧肉店。但是一份专门给驻泰日侨的日文杂志上,偏有一家餐馆的广告特意强调自己是「全曼谷唯一日本人经营的韩国烤肉」,吸引住在泰国、却想吃跟在日本一样口味的韩国烧肉的日本客人。